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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5章 若言此兆為前定(三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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若言此兆為前定(三)

徐三娘見過了一眾仆婦之後,便聽得有人來報, 說是岳大娘已回府上, 請徐三娘前去說話。徐挽瀾一笑, 連忙隨著那婦人逕入中堂, 一入堂中,便見那岳大娘倚在案邊, 正手持玉箸, 用著晚膳。而她吃的這東西, 卻是簡陋到了極點,不過是半塊饃饃,一碗玉米糊糊, 再配上兩條小鹹魚,分明是壽春首富,卻吃得比那窮苦人家還不如。

徐挽瀾看在眼中, 心上不由一頓, 面上卻是笑意盈盈,緩步上前, 待岳大娘點頭示意之後, 便於這岳大娘身側坐了下來, 含笑道:“咱家這官司是何等情狀, 我已然是心中有數。雖說這官司, 著實不好打,但也並非毫無勝算。岳大娘只管放心,這案子, 我是接下來了。”

一聽這話,岳大娘不由勾起唇來,擱下筷子,放下饃饃,溫聲笑道:“三娘子願意為我排難解紛,這實在是我的福分。你啊,別看我吃得這麽寒酸,這該給你的好處,我絕對一分都不會少。”

她細細撫著徐挽瀾的手兒,又緩聲道:“晚些時候,我便教人擡上五百兩銀子,送到你院門前頭。你且放心,這五百兩銀子,不過只是定金罷了。你若是打贏了,保下了我這不孝女的性命,到時候我給你的,可絕不止是這點兒銀錢了。”

五百兩銀子,若是按斤兩來秤,該也有三十餘斤之重。一見這岳大娘出手如此大方,徐挽瀾不由緩緩笑了,倒也不曾推辭——她騎虎難下,臨危受命,短短三日內便得扭轉乾坤,她為這岳氏母女做的,絕對當得起這五百兩錠銀,便是更多,那也當得起,受得住。

待到這徐挽瀾拜辭而去,歸於家中,那徐阿母一見這兩小箱錠銀,自是被這白花花的小銀山晃得睜不開眼來。這婦人睜大了眼睛,細細摸了兩回那銀錠,喜得眉開眼笑,滿臉生花,接著急急招手,教唐小郎與貞哥兒一同將這錠銀搬到裏屋去,好生將這寶箱收起。

而這徐阿母,到底是過來人,曉得這天底下,絕沒有白拿的好處,喜過了之後,憂便漫上了心頭——那岳大娘,乃是壽春縣裏有名的慳吝鬼,向來是錙銖兩較,不肯人與,而現如今卻不惜血本,慷慨解囊,足以說明這官司,斷然不是樁便宜買賣。

她思及此處,不由得蹙起眉來,緊緊跟在徐挽瀾身後,壓低聲音,著急道:“徐老三,你可得掂量清楚了!那岳大娘是個鐵公雞銅仙鶴,一毛也拔不得。若果真有這般便宜事兒,如何能落到你這丫頭的腦袋頂上?徐老三,你端是個糊塗蛋!”

徐挽瀾不急不惱,但勾起唇角,抿了口清茶,隨即笑道:“往常我接官司,阿母嫌我賺得少,罵我是財神廟裏上布施,專做那費力不討好的賠錢買賣。現如今我賺了錢,怎麽還要落得一身罵?阿母,你好好歇息去罷,孩兒我呢,是心中有計較,行事有分寸。不說別的,你好好算算,甭管最後是贏是輸,咱都得了五百兩銀子,半點兒虧都沒有吃。”

徐阿母只冷哼一聲,又道:“我看你是‘得勝的貓兒歡似虎’,真還覺得自己有能耐了。早些年趙屠婦那案子,你忘了你是怎麽輸的了?”

眼見得這徐榮桂哪壺不開提哪壺,徐挽瀾無奈而笑,只好轉移話題,道:“前些日子,魏家阿姐跟我說,今夜便能將玉藻的衣裳送來,卻不知可曾有人來過?”

徐阿母一聽這話,暫且息了怒氣,手搭到徐挽瀾肩上,來回撫了兩下,隨即呵呵笑道:“送來了,送來了。那衣裳好看得很,一會兒叫他穿出來,給你瞧瞧。”

徐阿母拿腔作調,說得很是暧昧,直聽得徐三娘瞇起眼來,暗自生疑,端著茶碗的手都在空中凝了半晌,感覺格外別扭,卻又說不出來哪裏別扭。她蹙著眉頭,飲盡清茶,這便笑著將聒噪不休的徐阿母哄了出去,自己則端坐於案前,挽袖執起毫筆,細細尋思起來。

卻說這徐三娘花了一個時辰的工夫,伏案筆耕,熬更守夜,總算是將整份狀書趕了出來。她但將那狀紙攤於案上,只等著墨跡晾幹,自己則仰面靠於椅上,開始閉目養神。

只是這眼睛才一合上,便是再難睜開,半晌過後,徐挽瀾半夢半醒之間,忽地聽到那唐小郎在耳邊柔聲道:“娘子醒醒。奴來替娘子沁口浴足了。”

徐挽瀾唔了一聲,這便有些疲乏地睜開眼來,微微側頭,朝著唐玉藻看去。哪知她這一轉眼,便被眼前所見,驚得困意消散,立時清醒過來。

若說這唐小郎身上,有甚麽不尋常之處,那便是此時此刻,他身上穿的這衣裳了。這衣裳薄而輕透,白紗為底,紅梅鋪繡,那少年郎清瘦的身軀,及那陰私之處,也於薄紗之下清晰可見。徐挽瀾匆匆一掃,便知他衣下別無他物,僅披了這薄紗在身,直臊得這小娘子急急轉眼,清了兩下嗓子,哭笑不得道:“這便是那魏大娘給你做的衣裳?”

唐玉藻點了點頭,瞇起月牙眼兒,笑吟吟地在她身邊蹲下,先將盛滿溫水的錫盆擺到椅邊,接著又將伸出手來,要去給她褪去羅襪。徐挽瀾卻是坐於椅上,蜷起雙腿,避了開來,只嘆了口氣,無奈笑道:“這等眼福,我可消受不起。你小子,趕緊歇了那等賊心,換件衣裳再來。”

唐玉藻癟著小嘴兒,擡起眼來,委屈道:“阿母說了,得到明日天亮,方才準奴更衣。”他稍稍一頓,又低下頭來,撩了兩下那錫盆裏的清水,試了試水溫,並低低怨聲道:“娘子都將奴看全了,又怎能隨意打發了奴?”

徐挽瀾長嘆一聲,雙手搓了兩下臉,隨即無奈道:“好玉藻,你主子在外奔波數日,見人說人話,見鬼說鬼話,累得睜不開眼來,哪裏還有工夫應付你這小狐貍精?你莫聽阿母作亂攛掇,我跟你說過,你只要不做那傷天害理之事,我便必不會逐你出門,用不著見天兒想著爬我的炕席。”

唐玉藻見她如此,委委屈屈地努起了小嘴兒來。可他倒也曉得這徐三娘的苦處,知道她這幾日未曾得歇,著實乏累,便也不好在這當口兒分了她的心神。猶豫半晌後,這唐小郎到底還是立起身來,磨磨蹭蹭地更衣去了。

徐挽瀾見他走了,這才轉回頭來,哭笑不得地尋思道:真不知道該說這魏大娘甚麽好,簡直變著法兒的添亂。她這閨房裏的事兒,哪兒用得著這麽多人操心?

經了這麽件事兒後,這徐三娘便冷了這唐小郎兩日,直教這唐玉藻柔腸百結,怏怏不樂起來。而那徐挽瀾,此時此刻,自是顧不上想這唐小郎是怎樣一般心思,兩日過後,她便帶上那改了兩回的狀紙,去了縣衙後院,依著規矩,在開審之前呈給崔娘子細讀。

這徐三娘才步入院中,便見那崔鈿盤腿坐在那黃檀躺椅之上,穿著不齊不整的綠色官服,眼見得她來,很是高興地朝她招了招手,高聲喊道:“徐老三,你來的可巧。我托那做漕運買賣的魏三娘,給我帶了個稀罕物回來,咱兩個正好一塊兒分食。”

婢子搬來了月牙凳,又擡了黃花梨的茶案過來。徐挽瀾斂起裙據,坐於凳上,接著便見一美貌婢子緩步行來,而那婢子懷中所抱,恰是一個半大不小的翠綠西瓜。她瞇眼看著那西瓜,接著便聽得崔鈿歡喜道:

“這東西,你肯定不曾見過。此物名喚西瓜,產於金國漠北,吃起來又脆又甜,我便是在開封府,都不曾見過它幾回。那魏三娘,還真會投我所好,倒是個機靈的。唉,我只盼著有生之年,能去北邊待上幾年,到那時候,甚麽奶冰、西瓜、胡餅、酥油泡螺,我想吃多少,就吃多少,待到吃得膩歪了,再回開封府去。”

徐挽瀾聞言,連忙佯作驚異,口稱稀罕,只是待到她咬了一口這宋朝西瓜之後,這徐三娘面上帶笑,心裏卻是慨嘆起來——這瓜雖是甘甜解渴,可比起現代改良過的西瓜,口感差的還真不是一星半點兒。

而那知縣娘子,卻是沒她這番心思,如今能吃上想了許久的西瓜,已然是喜笑顏開,高興得不行。她邊持著銀匙,急匆匆將那瓜瓤送入口中,邊對著徐三娘含混說道:“我說你今日來的巧,不光是因著魏三娘送了西瓜來,還因著我才領過聖旨——打從開封府,快馬加鞭送過來的聖旨,就在你來縣衙之前。”

徐挽瀾聽罷,擡起頭來,凝聲問道:“卻不知官家有何旨意?”

崔鈿一笑,抹了抹嘴,又微微揚起那小尖下巴,挑眉道:“你先前替吳樵婦打的那官司,不是被我判作‘奏案’,上報到大理寺了麽?說來也巧,大理寺裁決這案子時,本來都定好了,說這吳樵婦雖情理可憫,但卻是死罪可免,活罪難逃。不成想那日裏,官家恰好駕臨大理寺,周內侍也跟著一同去了。他見你字寫得好,便隨手拿了你寫的那狀紙細讀,這一讀,便給吳樵婦翻了案。”

徐挽瀾聽過之後,不由一笑,又追問道:“這倒是巧了。那吳樵婦這案子,到頭來又是怎麽判的?”

崔鈿應道:“周內侍將狀紙呈給了官家,官家讀罷狀紙,又翻閱案宗,說那吳樵婦,是為臣死忠,為子死孝,實乃我朝忠孝節義之典範。如此一來,便赦免了這吳氏二人的罪過。你進門之前,我才令那差役娘子,去放了吳氏二人。”

言及此處,崔鈿忽地又壓低聲音,湊到這徐三娘身邊,撇嘴道:“只是依我來看,這天底下哪有那麽多湊巧?官家分明是想尋大理寺的釁,而那周內侍,不知翻了多久,才找出你這份狀紙來呢。這開封府的水,實在深了去了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 要說的事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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